老马与油画

暮冬时节的一个傍晚，我如约来找老马。只见老马正在作画，一会儿构图，一会儿上色，熟练地忙着。

　　老马本名叫马永胜，在太原中院工作，个儿不高，光头，身体却很壮实。他非常健谈，一见面话匣子就打开了，指着周围墙上挂满的油画，逐一给我介绍。十多幅作品，大多是反映未成年犯改造生活的，还有几幅画天鹅的。其中一幅名为《法官妈妈》的作品引起我的注意。画面中一位六十多岁的慈祥法官正与五六个未成年犯在树荫下促膝谈心，旁边还有一个抱着篮球、汗流浃背的竖起耳朵在听，脸上带着笑容。这幅画反映了太原中院原院长助理郑肃退休后被单位返聘，和年轻法官们一起从事少年审判，帮助改造未成年犯的事情。还有一幅名为《母爱》的油画，在法庭上，母亲抱着接受审判的儿子痛哭流涕，儿子半侧着头面露悔恨之意，色彩对比强烈、层次清晰、表情逼真，表现力非常强。

　　摄影摄像是老马的本职工作，二十多年拍摄了大量片子，宣传报道法院工作。节假日大家和亲人团聚，老马却经常一个人背起画夹外出写生，吃住在车上，自得其乐。有一次，郑肃叫上老马去省未成年犯管教所摄影，她还和法官们自己出钱买了洗漱用品和学习书籍，大包小包地送给未成年犯，而且非常耐心细致地与他们交谈，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老马被法官们的举动深深地感染了，决心用手中的画笔把法官们的爱心定格下来。于是，他经常深入未管所，细心观察他们的日常劳动生活，捕捉精彩感人瞬间，在六年多时间里创作了30多幅油画。有拔河比赛的，有自弹自唱的，有车间劳动的，还有吃饭场景的……构思巧妙、场面逼真、形象鲜明、细节感人，真实地反映了被社会遗忘的这群人的生活与劳动。

　　与山水画相比，油画门槛较高，不仅需要大量写生，而且费材费力费时。老马买不起画布，就用密度板当画材；买不起颜料，就用丙烯自己调配。每幅画长宽都是110厘米，从构思到成画，一般需要花费两三个月，有的甚至半年时间。为了不被干扰，他吃住在单位，经常下班后把自己关进房间，通宵作画，夜以达旦。

　　老马是国内用油画反映未成年犯改造生活的第一人，填补了油画界的一项空白，用自己的方式为法治建设做着贡献。

　　老马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初，小学五年级时，遇到他的绘画启蒙老师，打下扎实的底子。后来到新疆当兵，又迷上摄影，刚转正就调到军区政治部宣传处，专职从事宣传报道，三十多岁时就举办过个人摄影展。在部队奉献19年后，上世纪末，老马转业到太原中院。先后在法警队、培训中心、宣传处、研究室等部门工作，主题都只有一个——宣传报道，用手中的相机捕捉法官们身上的闪光点，使更多人了解审判执行的艰辛。老马还主动参加扶贫，担任阳曲县单位驻村第一书记。在扶贫最忙的时候，他唯一的儿子得了脑肿瘤。他陪着儿子在太原、北京各大医院到处寻医问诊，但儿子从发病到去世，只有短短一个月。老马接受不了，恍恍惚惚，一下子瘦了二十多斤。加之又和妻子离异，那段时间是老马人生中最痛苦的日子，多少次想一死了之。但是，他还有90多岁的老母亲需要照顾，还有心爱的绘画事业想要继续。老马把痛苦深深埋在心里，又默默地拿起画笔，抒发只有他自己懂的那份情感。人在经历巨大挫折时，往往能迸发出惊人的能量，那段时间，老马一下子创作出10多幅油画，幅幅都是精品。描写天鹅纯洁美丽、志向高远的作品《相恋》《问天》等就是那个时期创作的。

　　今年是老马花甲之年，就要退休了。我问他，对一生有什么遗憾？老马静静地说：前二十年把青春和热血奉献给部队，后二十多年贡献给法院。人生就是经历和体验，无论得到的还是失去的都是宝贵财富，值得好好总结。其实，人生中的一些路是孤独的，学会享受孤独，才能更深地体会出生活的真谛。退休后事更多，办个画展，出个画册，然后一个人出去自由自在地写生绘画，把心中的想法变成现实。

　　是啊，老马的后半生才刚刚开始，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任生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