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

　　婆婆的娘家在肖家矸，上世纪四五十年代，这是非常贫困的小村落。

　　当年，是婆婆的姥爷为她定的亲。头一次见面，婆婆便不满意，公公左眼球有点小毛病，虽然于视力并无大碍，但影响美观，而且公公只有小学毕业，又有些木讷。但姥爷说，“赵家是忠厚人家，而且老太爷在黑龙江农场上班，你嫁过去就当家做主，有什么不好。”

　　本以为就这么枯枯燥燥嫁作人妇，没想到公公竟然在定亲那年春天，给婆婆写了一封情书。某天黄昏，一大家子人正在吃饭，突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婆婆的小妹妹腿快跑出去捡回一个塑料袋，一袋的黄杏还有一张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素玲，杏一点不酸，你尝尝。”弟弟们笑得喷饭……自那以后，不时有野鸡心、山枣，或者一束艳艳的杜鹃从天而降。多年以后，婆婆谈起，面色绯红如少女，“你爸爸把酸字都写错了。”

　　公公婆婆结婚第二年就到黑龙江农场做工，生活很艰苦，可好歹能吃饱饭，再艰难他们也挺过来了。婆婆外向、能干、性子急，公公内向、话语迟，争争吵吵一辈子，可最终都一笑泯恩仇。

　　晚年公公尤其喜欢烀肘子，大夫告诫他不可吃多。婆婆就每星期只带他去买一次，还要在量上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不许多吃。他们两个人领着小狗，手拉手，像年轻的情侣一样。婆婆背后含泪对我说，你爸爸的身体也没什么时日了，我也不想他太难过，吃点就吃点吧。公公离世那天，婆婆拉着他还尚温的手，哭得涕泪横流，她说：“哪怕让我整天伺候你，我也不怕，可你别丢下我啊！”

文字：陈柏清

编辑：黄   敏

审核：袁   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