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再结

　　自从母亲住院那天起，我就考虑为她租个适合她居住的房子。恰好，我家楼下靠近我们学校教工家属院北围墙外有一排民房，我觉得从中租几间很合适。站在楼上，透过窗户，我的目光顺着那排平房一间一间扫过去，停在了一棵大石榴树上。石榴树在一个四合院里，院子前后各有两间小瓦房。房东说：“这棵树有32年了，结出的石榴有两种，一种是玉石籽，一种是红玛瑙。你为老母亲租了房子，树就暂时属于你母亲了!”

　　大多数时候，母亲自己坐在院子里，一个一个地数树上的石榴。今天说一共有135个，明天又说是142个。有亲朋好友来看她，她都催我摘几个石榴送人。我嘴上答应着，但就是不动手。

　　母亲的病一个月复查一次，治疗效果很好。回到家，我贴在母亲耳边说：“医生说，继续吃药，病快好了!”母亲听了脸上泛出笑容，但转脸又问我：“我到底得的什么病?”我马上回答：“慢性病，要好长一段时间吃药治疗呢!”母亲听了没再吱声，望着院子里那棵石榴树发起了呆。

　　过罢中秋节，石榴已经没有先前的红艳，树梢的叶子也开始泛黄。晚上我下班的时候，母亲常指着窗台上她白天从地上捡起来的石榴对我说：“到时候了，你不摘，它也会自己掉下来!唉……”我听了不由得心里一酸，久久说不出话。

　　终于，母亲趁小妹来看望她，指挥小妹把石榴摘了，一袋一袋送给了左邻右舍。母亲出院时我曾问过医生预后情况，医生低声说：“三到六个月!”现在，母亲到我家快三个月了。石榴少了，我心里发慌。

　　第二天，母亲再次复查。医生看了彩超片子，笑道：“肿块继续缩小，没有扩散，继续吃药!”中午回到家，我和妻子陪母亲吃饭。我倒了一大杯白酒，喝得满脸通红。母亲很高兴，白水小肉丸子吃了9个，荷包蛋吃了1个，青菜吃了3棵，米饭吃了大半碗，好像根本没有病。放下碗，她说：“树梢上的那些石榴就不要摘了，留给鸟儿吃吧!”我听了先是一愣，继而默然，含泪向母亲点了点头。我想，石榴树的叶子黄了，明年一定还会再绿;果实落了，明年一定还会再结。我的母亲，明年也一定会像这棵石榴树一样，仍充满生机。

编辑：黄 敏

审核：袁 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