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击溃日军，血战衡阳被俘，等来日本投降！老兵姜纪水的生死归途

　　1939年的农历正月，浙江省江山市新塘边镇勤俭村毫无过年的喜气，彼时，国民党到处抓壮丁，弄得人心惶惶。那天一早，19岁的姜纪水去地里干活，吴秀友很担心，叮嘱他早去早回。15岁的吴秀友是姜纪水的童养媳，3岁那年来到姜家。不成想，姜纪水刚出门没多久，就遇到四五名国民党士兵，他们将姜纪水五花大绑送到乡公所。

　　姜纪水的父母急坏了，吴秀友更是以泪洗面。部队马上要开拔，姜纪水的母亲带着吴秀友为姜纪水送行。姜纪水告诉母亲，子弹不长眼，要是他3年还没回来，肯定是死在外面了，就把吴秀友当女儿嫁了吧，不要耽误她。

浴血长沙

　　姜纪水随部队先是到了浙江兰溪，后来又去了绍兴训练，每日列队、跑步、拼刺、打靶……出于对日本鬼子的憎恨，姜纪水训练起来特别刻苦，他心里憋着一股子气，想尽快打跑敌人，早点回家娶妻生子。

　　这年3月，南昌沦陷。4月，姜纪水随部队奉命策应友军反攻南昌。运送部队的列车奔驰在浙赣铁路线上，这列火车要经过姜纪水的老家新塘边站，他趴在车厢的缝隙上贪婪地往外看，万般不舍，满眼是泪。

　　第二年，姜纪水随部队开赴湖南沅陵整训。这时候，他已经是国民革命军第10军预10师30团6连(搜索连)的一名排长了。不久，姜纪水迎来了震惊中外的长沙会战。

　　1942年1月1日凌晨，凛冽的寒风吹拂着战壕中的姜纪水，但他一点感觉不到寒冷，握枪的手滚烫，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多杀敌人。这时，日军发起了猛攻，双方激战到傍晚，阵地被日军突破。

　　这是一场艰苦的拉锯战。夜里，军部调来炮兵配合反击战。士兵们勇气大增，姜纪水冒着敌人密集的子弹冲锋在最前面，他所在的6连收复了军储库、邬家山两处阵地。这一仗，歼灭日军一个大队，还打死了他们的大队长。

　　之后两天，日军企图再次拿下阵地，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姜纪水和战友们顽强阻击，最终将日军击退。1月4日凌晨，随着外围中国军队包围圈的形成，日军仓惶撤退，长沙会战结束。

守卫衡阳

　　之后，姜纪水又参加了常德保卫战。众多战役中，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是衡阳保卫战，此战也被誉为“中国的莫斯科保卫战”。

　　1944年6月23日拂晓，经过一天的狂轰滥炸后，日本军队在强大火力的掩护下强渡耒水，衡阳保卫战由此拉开帷幕。开仗后，姜纪水所在的搜索连成了机动部队，哪个阵地战况危急，就增援哪个阵地。

　　在日军饱和式的轰炸下，衡阳城已成一片废墟，正值炎热的夏季，敌我双方大量死亡的士兵未能及时掩埋，散发出阵阵恶臭。士兵们吃又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很多人患上了疟疾。

　　姜纪水 /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仗打到第8天，日本鬼子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就用上了毒气弹，姜纪水他们没有防毒面具，只好把毛巾浸湿捂住嘴巴和鼻孔坚持战斗。姜纪水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往前冲!前面的战友倒下了，拼命顶上去。

　　打到第16天，不光弹药、药品短缺，粮食更是跟不上，大家只得吃被炮弹或燃烧弹烧糊的米，连池塘里的小鱼小虾，也被捞上来吃了个精光。虽然没有增援部队，后勤补给跟不上，但姜纪水和他的兄弟们坚持打下去的意志没有动摇。日本鬼子的飞机投下劝降书，姜纪水就用它来卷烟抽。

　　到了第41天，一颗流弹飞来，姜纪水的左小腿被打穿，鲜血直流，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他用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继续战斗。

　　姜纪水清楚地记得，8月8日下午1时左右，日本鬼子突然从四面包围过来，他们被俘了。后来姜纪水才知道，10军军长方先觉自杀殉国不成，忍辱负重，与日军协商停战。姜纪水悲从中来，他觉得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

被俘东洲岛

　　姜纪水他们先是被关在衡阳五桂岭的一个佛堂内，由于人多空间小，夜里睡觉时大家只能背靠背坐着。不久，他们又被关押到东洲岛上。东洲岛位于衡阳市南两公里左右的湘江中，岛上四面环水，树木茂密，以前这里环境清幽，如今却成了人间炼狱。

　　日本鬼子毫无人性，不择手段地折磨战俘。第一不让吃饱，一碗稻谷和一勺盐，是一个战俘三天的口粮。岛上有当地农民种植的南瓜，战争开始后农民逃难，饿得实在受不了的士兵摘南瓜充饥，被日军发现后立即枪杀。第二不给衣服穿。战俘们身上穿的是夏天的单衣，冬天到了，大家都被冻得瑟瑟发抖。姜纪水亲眼所见，身边每天都有战友莫名其妙地消失，有的是因为伤势过重或生病死掉，有的是被日军枪毙甚至活埋。

　　虽然身陷绝境，但姜纪水心里依旧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活下去。姜纪水左小腿的枪伤，日本人不给治，他就自己处理伤口，才没有让伤口继续恶化。夜晚躺在地上，透过破损的屋顶，姜纪水看着月亮升起又落下，数着失去自由的天数。终于，他等来了日本无条件投降。

　　1945年8月21日，被关押1年零13天后，姜纪水突然发现门口看押的日本鬼子不见了踪影。他走出房间，其他战友也陆陆续续集合到空地上。刚开始，大家都有些蒙，知道是怎么回事后，又跳又叫，流下激动的眼泪。姜纪水大致数了一下，发现幸存者不超过100人，不及关进来时的一半。之后，姜纪水被送到南京209医院医治腿伤。

终得团聚

　　“抗战胜利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姜纪水激动地不停念叨。然而，他想得太简单了，当他提出回家时，一位长官拍了拍腰上的手枪说：“问问它答不答应。”无奈，姜纪水来到国民党第18军，驻守南京。

　　很快，内战暴发了，仿佛是巨浪下的一粒沙子，姜纪水被裹挟其中，但他根本无心打仗。打内战不得民心，他不愿意把枪口瞄准自家兄弟，更不愿意继续给国民党当炮灰。姜纪水曾多次给家里写信，但都没有回音，连年战乱，生灵涂炭，他实在不敢往下想……

　　国民党军队哪里是解放军的对手?双方刚一交战就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1949年。此时，姜纪水所在的部队开始南下，准备渡海退守台湾。当官的一次次鼓动大家，说到了台湾都能官升一级。但这招用处不大，逃兵一天比一天多，大家都在为以后作打算。

姜纪水的妻子吴秀友 /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姜纪水根本不愿意去台湾，他一定要回家。此时，姜纪水随部队退到福建，福建与自己的老家交界，回去应该不难。打定主意后，姜纪水趁机脱离部队，一路餐风宿露往家赶。1949年农历正月里的一天，离家整整10个年头的姜纪水，终于出现在家门口。当见到自己的父母还健在，吴秀友也在家等着他回来时，姜纪水痛哭失声，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离开家人半步。

相知相守

　　回家后不久，姜纪水和吴秀友结婚了。第二年，大儿子姜刚森出生。姜纪水和吴秀友一生恩爱，两人从没红过脸、吵过架。吴秀友坐在门口做针线活，姜纪水就陪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2009年，吴秀友的身体每况愈下，那段时间，姜纪水情绪极其低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他不再出门，天天守在吴秀友身边。后来，吴秀友不能下床了，姜纪水就坐在床上，把她抱在怀里。最后，吴秀友是在姜纪水的怀里安安静静闭上眼睛的。

　　衡阳没有忘记为了保卫它而浴血奋战的老兵们，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衡阳媒体专门派出采访组来村里采访姜纪水。姜纪水一直有个心愿，那就是在有生之年，再到衡阳一趟，看看战斗过的地方，对成千上万牺牲在那里的兄弟说一声：兄弟们，我来看你们了，现在国家强大了，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你们的血没有白流。

　　2017年12月9日，在儿子姜刚森的陪同下，98岁高龄的姜纪水重返衡阳旧战场，祭拜那些为国捐躯的战友。

家人陪同姜纪水(左三)祭拜战友 /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2019年7月21日，姜纪水去世。遵从姜纪水身前不修坟、不立碑、生态葬的遗愿，姜刚森将父亲的骨灰与10年前离世的母亲一起，实行了树葬。这是浙江省江山市首例生态葬。

姜纪水和妻子吴秀友的生态葬合墓 /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吴秀友生前等了姜纪水10年，去世后又等了姜纪水10年，这一生一世，姜纪水欠了吴秀友整整20年。有相欠才有挂念，如今，姜纪水和吴秀友团聚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供稿：马朝虎

排版：黄    敏

初审：黄    敏

复审：袁    野

终审：闫俊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