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叫曾荃军,我没有见过他,爷爷的很多故事都是奶奶讲给我的。值此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之际,我把爷爷的故事写出来,既是纪念,也是勉励,勉励自己不忘初心,时刻牢记,让中华民族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是我们每一个华夏儿女的责任!
奔赴前线
1945年春节,日军的铁蹄践踏中国大地,位于湘西南一隅的武冈古城,氛围肃杀冷清。元宵节刚过,镇上甲长林四爷领着一位国军军官来到曾家院,下达了征召入伍的通知,要求爷爷第二天随部队开拔。
这个消息像一记闷雷,瞬间在曾家院炸响,奶奶抱着小叔哭天抢地,我年幼的父亲与姑姑也跟着哭成一团。眼泪改变不了既定事实,这天夜里,奶奶在爷爷的劝慰下渐渐平静下来,默默地收拾行李。看着暗自垂泪的奶奶,爷爷心里五味杂陈,他何尝不知此去或许就是生死离别,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作为热血男儿,他不能置若罔闻。

曾家院 / 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第二天一早,爷爷离开曾家院,跟随队伍,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到达武冈北边的雪峰山。经过短暂集训后,爷爷被安排抢修工事、运送伤员。
1945年4月21日,战斗打响了。日军不惜血本,派大批部队欲越过洞口塘,奔赴雪峰山南麓要塞江口镇——那里是翻越雪峰山去芷江的必经之路。驻守于此的第100军第19师第59团团长钟雄飞,率领将士与日军浴血奋战七天七夜,阵地几次易手,情势危急。
爷爷第一次上战场,难免发怵。但形势严峻,容不得他多想,当看到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庞倒在阵地上时,他顾不得耳边呼啸的子弹,与队友们抬着伤员朝战地医院飞奔。

洞口塘 / 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紧急时刻,74军炮兵团、179团第一营及时赶来增援。与此同时,芷江机场增派飞机,轮番轰炸洞口塘的日军。5月1日,国军终于收复洞口塘,控制了通往芷江机场的公路,截断了日军的退路。
生死搏杀
洞口塘战斗结束后,日军已完全处于被动局面。国军一鼓作气,将日军追击至洞口塘西北的月溪、江口。在江口阻击战中,国军缴获了大量枪支弹药,俘虏日军数百人。
战斗结束后,爷爷正在清理尸体。突然,身后一个满身血污的日本兵冷不丁爬起来,将匕首狠狠扎进了爷爷的后背。爷爷顾不得扎心的疼痛,转身与日本兵扭成一团。几回翻转,爷爷渐占上风,死死掐住日本兵的脖子,直到对方一动不动。
国军胜利后,来到离洞口镇30里的高沙镇休整,准备下一场战役。休整期间,在高沙的曾氏宗祠战地医院,爷爷的伤口得到了治疗。在这里,爷爷碰到了旧时的街坊,向他打听家里的事情。那人告诉爷爷,奶奶带着三个孩子跟随大爷爷一家,去了大爷爷女儿未过门的婆家。去年夏天,大爷爷做主将女儿许配给了玉屏山下一户林姓人家,那个地方离高沙镇不远。离家好几个月的爷爷欣喜万分,萌生了相见的念头。

高沙曾氏宗祠,当时的战地医院 / 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趁着夜色,爷爷悄悄离开驻地,他一路疾行,盘算着天亮前赶回来。渡过蓼水河,爷爷穿行在山野小径上。突然,密林中传来叽哩哇啦的说话声。爷爷躲在一丛荆棘后暗自观察,发现是两个掉队的日本兵,其中一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爷爷捡起一块石头跳到他们背后,往那个有腿伤的日本兵头上狠狠砸去,脑浆飞溅,对方应声倒下。另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高个子见状,惊恐万分,拔腿便跑,被爷爷拦腰抱住。带着无尽的仇恨,爷爷的拳头如同雨点般落在对方身上,日本兵的惨叫声越来越弱,身体渐渐不再动弹……
再度重逢
由于此事耽搁,这天晌午,爷爷才来到玉屏山下的林家。当衣衫褴褛的爷爷叫出奶奶的小名时,奶奶惊得半天说不出话。自从年初爷爷走后,奶奶整天以泪洗面,痴痴地守在院门口巴望着爷爷出现。这次逃难,要不是大爷爷以孩子的安危相劝,她绝不肯离开曾家院,她担心爷爷回家后找不到她。奶奶一度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爷爷了,没想到爷爷从天而降。奶奶扑向爷爷怀里,喜极而泣。
经历了和日本鬼子的肉搏战,第二天,爷爷后背的伤口复发了,浑身火一样烫,嘴里时不时惊呼:打鬼子!打鬼子!望着神志不清的爷爷,奶奶泪眼婆娑,守着他寸步不离。
几天后,在奶奶的精心照顾下,爷爷的病情渐渐好转。他与大爷爷商量,不能总待在未过门的女儿婆家,离这里不远的抚峰山有咱们的远房宗亲,不如前去投奔。征得同意后,爷爷领着一大家子来到抚峰山。

迷宫似的抚峰山 / 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没想到,爷爷一行人落脚当天,远处的枪声此起彼伏。有战斗经验的爷爷感觉到战场离这里不远,他嘱托大爷爷照顾好一家大小,随手抄起一把铁耙出了门。
就在屋后的山里,几百个日本兵已被国军、村民团团围住。原来,这队日本兵是从武冈西面的绥宁县赶去高沙镇集结的,路过此地迷失了方向。抚峰山山山相连,对日本兵来说,就像走进了迷宫,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日本兵困兽犹斗,双方在枪战之后又展开了肉搏战,中国军民同仇敌忾,杀得日本兵鬼哭狼嚎、尸横遍野。
为国捐躯
此次战斗爷爷再次负伤,加上旧疾,他病倒了,情况凶险。按照他的意愿,一行人回到了高祖爷爷的出生地——武冈城东郊二堂村南冲曾家院。就在进入大门的那一刻,爷爷的双臂慢慢垂在了担架外,再也不能抬起。那年,爷爷年仅34岁。
为了减轻奶奶的负担,由曾家族长做主,我的父亲被过继给大爷爷。没过几天,我的小叔终因经不起风霜摧残,夭折了。

上世纪80年代初一家人合影(前排:弟弟;第二排右起:奶奶、外婆、妹妹;后排右起:大弟、父亲、母亲和我)/ 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传来。武冈上空一道道焰火冲向天空,鞭炮齐鸣,响彻云霄。人们欢呼着冲出家门,奔走相告,庆祝胜利。大爷爷望着天空泪流满面,手舞足蹈地大喊:日本投降了!我们赢了!赢了!他领着一家人来到爷爷坟前,一边烧纸,一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终是没忍住,嚎啕大哭……
时光荏苒,80年后的今天,那些尘封的往事早已消逝在记忆的长河里。但对于为国捐躯的英烈,对于已逝的先祖,我不敢忘,不能忘。站在曾家院旧址,脚下的土地似乎还残留着往昔的温度。我会将爷爷的故事继续讲下去,讲给我的孩子、讲给更多人听。
供稿:曾彩霞
排版:黄 敏
初审:黄 敏
复审:袁 野
终审:闫俊峰